第41章 再回竹苑

        北境几阵寒风南下，吹飞了雪湖两岸柳树上最后的几片枯叶，飘零散落在湖面。倒是街上的商户与边州全然不同，没有半分萧条景象，熙熙攘攘的行人挤满了所有的大街小巷，不过百姓们身上的衣物也都明显加厚了。茶楼谢台的竹帘也下调了不少，从外往里看只能看到几个闲人雅士摆弄茶盏广袖。
将军府后院池塘里最后一株莲花也被寒风带落了，只剩点点金色的蕊芯粉末洒在荷叶上，好在周围的几个常青树依旧茂翳如夏日，假山后的几株冬梅也见了花骨儿。院内的景色简直相比叶芷刚回来的时候相差了好多，唯有这将军府里的生活是每日如一，没有任何波澜涟漪的。用过早饭之后，叶夫人便如往日一样会去佛堂诵经，叶璋同叶泉、叶彦之姐弟都是会去军营的，叶芷只好自己回了自己的院子。
冬天本就天色晦暗，她那屋子在夜里确实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屋子，但是这大白日里她实在里面呆不住多久，便吩咐人在院子的小亭里也安置了一个火炉，让小夕偷偷把茶壶里的茶水换成了从醉香楼诓来的上好花雕，温在火炉上。
叶芷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厚料子的，连脖子都不敢多露一分出来。一人安静的盘坐在软塌上，腿上用雪绒毯子盖着，全神贯注的盯着手里的话本子，显然是看得入了迷。略微一阵寒风吹在她的手背上时，她才下意识的搂紧放在怀里的暖手炉。
小夕从廊里走来，肩上也披一件短小的蓝色毛绒披肩，脚上的鞋子也从锦布换成了绒棉的，手里端着一碟小糕点，“小姐，这是厨房贾妈妈刚做好的栗仁酥，让我送来给小姐尝尝。”
说着便将那一碟栗仁酥放在软塌前的小案桌上。
叶芷没心理会，眼神专注的盯着手里的书，就剩最后两页了。小夕见势也没再打搅她，而是理了理盖在叶芷身上的毯子，将露在外面的半只脚袜给捂住，然后去看护炉里的炭火和茶壶里的酒。
看完书后面最后的一句话，叶芷如释重负的坐直了身子，顺手把手里的话本扔到了榻尾，“终于看完了。”说着眼神停留在小夕方才放在案桌上的那碟子栗仁酥上，伸出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嗯！”叶芷刚咽下嘴里的一口栗仁酥，就双眸放亮的抬头望着小夕说：“今日这糕点不错，酥软香甜，不干不腻，好吃。”话音刚落，叶芷就将手中剩下的半块一下就都塞进了嘴里。
小夕拎起茶壶，往杯子里只倒了半口的酒，倒完又将茶壶温在了炉子上，接着叶芷的话回答说：“这是栗仁酥，是南郡出了名的特色点心，厨房的贾妈妈老家是南郡的，所以做这栗仁酥最是拿手，味道也最是正宗。”
栗仁酥？叶芷听到这几个字之后，双眼定神盯着那碟子里的栗仁酥，回想起当初墨麒风带自己去清梦苑的时候，言妃为墨麒风备的就是这栗仁酥，那这栗仁酥一定就是墨麒风平日里爱吃的点心，言妃才会时时备着，可是他堂堂大离国的太子，怎么会有机会吃到栗仁酥这种平常百姓家吃的小点心呢？而且还南郡的小点心。
叶芷恍惚中又从碟里拿起一块栗仁酥放进了嘴里，墨麒风在边州都已经待了快三个月了还不见有要回朝的消息，边州远比上都冷得多，这一点叶芷最是清楚的，就是不知道边州下雪了没有。那里也没有他爱吃的栗仁酥，也没人同他聊天说话，给他惹麻烦，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的日子反倒还过得自在些。
“小姐？”蹲在火炉旁的小夕见叶芷吃个点心吃的眼睛都直了，挥手在叶芷的眼前晃了晃。叶芷这才猛的眨了一下眼睛，回过神来看向小夕，小夕正一脸疑惑的望着她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叶芷双眸回转，回避了小夕的眼神，“没...没怎么呀，就是觉得这栗仁酥实在是太好吃了。”说着端起案上装着半口酒的茶杯，一饮而尽。她心中很是不解，为何自打从边州回来之后，总是会想起墨麒风，走在街上会想起他第一次带自己进上都时候的场景，见到铺子里会想起之前和墨麒风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就连晚上看星星都会想起墨麒风，而且近日来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就连吃个点心都会想起墨麒风。
“小姐你慢点喝，这可是酒不是茶水。”小夕见叶芷喝的这么急，连忙夺过她手中的茶杯，接着又说：“小姐你要是喜欢吃这栗仁酥，下次小夕再让贾妈妈做就是了。”
“嗯。”叶芷强行挥散去脑海中突然出现的有关墨麒风的画面，继续吃着点心，望着小夕点头笑了笑，端起碟子递到小夕的面前说：“小夕你来也尝尝。”小夕坐在蒲垫上，用铁钳子翻堆着炉里裹了一层银灰碳火，见叶芷递过来的栗仁酥，巧眼微扬，忙着放下手里握着的铁钳，拍了拍手掌，取了一块放进了嘴里。
小夕吃着栗仁酥，瞥了一眼被叶芷扔在榻尾的话本书，好奇的问道：“小姐，这话本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啊？小姐刚才看得都入迷了。”
叶芷随着小夕的目光看了一眼那话本，回过头来继续认真地吃着点心，语气无奈地说：“还不就是些才子佳人们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活了死死了活的，一点新意都没有。”小夕本想让小姐说来听听的，但见小姐都这么回应了定是无趣的很，还是算了，便乖巧的点了点头。
倒是叶芷停顿了半刻之后，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神霎时有了神色，连忙咽下嘴里停留着的栗仁酥，小夕见势立刻起身倒了一杯放在一旁的冷茶递给了叶芷。叶芷喝完之后把水杯递给小夕，拍了拍手掌说：“我想到了！”
“小姐，你想到什么了？”小夕低声问道，心中隐约不安，总觉得这几天的安分日子又要到头了。
“赚钱的法子啊！”叶芷笑眼悦色，说话的语气很是激动，“小夕我跟你说，我的这个赚钱的法子绝对能赚到大钱。”小夕一副果然不出她所料的神情看着叶芷，语气担心的说：“可是老爷和夫人是不会答应小姐你出去做生意的，何况还有大小姐和二公子也定是不会同意的。”
但是小夕的这番话丝毫没有熄灭叶芷想要创业的热情，毕竟在这将军府里待了这么久，她对于叶家这几个人的脾气秉性早已琢磨透彻了，当然仅限于他们在面对叶芷时候的脾气。她起身把脚笼进鞋里，又将放在榻上的暖手炉抱在怀里说：“既然他们不同意，我不告诉他们不就好了。”
说着转身朝屋内走去，踏进门槛的时候又回头对小夕警告道：“你也不准说出去，不然我以后出门就不带你了。”
说完人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小夕很是无奈的望着空荡的房门，这场景是如此熟悉，仿佛每隔几日都会出现与当下一样的对话场景。小夕只好转身收拾着案桌，将火炉旁边放着的一小盆碳灰盖在明燃着的炭火上，端着还装着几块栗仁酥的碟子还有茶壶跟着进了屋内，小亭内顿时便只剩竹帘下的纱布被风带着轻轻飘动着的一点动静。
一番收拾之后，叶芷在外衣上加了一件粉色毛绒锦布的披风，小夕也将叶芷暖手炉里的换了新的炭火，叶芷吩咐着让小夕给她自己也备了一个暖炉。两人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便上了马车，让小厮驾着马车朝城门驶去。
城门口的守城士兵见马车上挂着的是叶家的牌子没有丝毫阻拦和盘查的意思，叶芷还在心里暗自得意，没想到这次如此轻松的就出来城门，想当初她为了出这个城门可是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躲在了墨麒风的马车里才出的城。墨麒风？怎么又是墨麒风？叶芷想到这突然在内心反问自己，她问完立刻摇了摇头，好让自己不再想起他。
叶芷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显然没有了那么多的房屋楼宇，远山林木葱郁，燕雀环枝绕飞，一片生机生机盎然，完全不同城内四处都是高楼大院围着的规矩严谨的街市。马车出了城门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缓缓的停在了路边的一棵榆树下。等小厮跳下马车安好车登，叶芷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叶芷吩咐小厮就留在马车上等着，便带着小夕一起朝通往小竹溪山的木拱桥走去，寻着记忆过桥绕道，直到见到了那座眼熟的宅子映入眼帘，她这才轻吐一口气，好在是找对了。小夕一边跟在叶芷后面走着，一边打量着周围，实在好奇搭桥铺路的绕进这山间就这么一处院子，小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排面。
走着走着叶芷就停在了院门前，门上挂着的乌木匾额上面只有‘竹苑’二字，叶芷会心一笑，满怀欢喜的走上台阶，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伸手抓住门环‘咚咚咚’轻敲了几下。
但是片刻也未听见有人出来开门的动静，叶芷眼神疑惑的回头望着立在一旁的小夕，难道蓝羽不在家？还是人在屋内，没听到外面敲门的声音？她又敲了一次门环，这次比刚才的时间要久些，‘咚咚咚咚咚......’敲完之后身子紧紧的靠近，耳朵靠在门缝上认真听着里面的动静，站在后面的小夕也跟着倾了倾身子，认真地听着。
没过一会儿院内果然有了动静，是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脚步听得越来越清晰，离门也越来越近。叶芷顿时欣喜，还好蓝羽是在家的，不然今日这一趟真的是要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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