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夫妻

        张进在派出所工作了将近十个年头。年近40，还是一名小小的警员。
和妻子结婚十年。
十年里，由于他忙于工作，疏忽了家庭。一年里，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派出所度过的。惹的老婆总是埋怨他，正儿八经的家成了旅馆，派出所倒成你家了…
他是有苦说不出。
就拿清明节那次说吧。本来4月4号在值一个班，就可以放假了。没想到半夜接到报警的电话。说某某某地有人偷电瓶车。
二话不说，放下电话就去现场。小偷已经逃逸。于是连夜抓捕。
本来说好的4月5号和老婆去娘家走亲戚。又泡汤了。
抓完小偷，还要审讯，收集证据，整理材料。写报告审批。一层一层。张进一天一夜没睡觉，早困的不行了。一放松下来，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每天鸡毛蒜皮的事一大堆。
想想都头大。
坐在派出所，就怕听见电话响。有一段时间，怀疑自己得了“恐铃病。”神经格外紧张。
当年大学毕业。他一腔热血。从小就励志做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和歹徒搏斗，抓捕亡命之徒…做顶天立地的英雄。现在的老婆当时还是女朋友。对他未来的职业特别崇拜。但没想到，大学毕业分配工作时把他下放到了基层。
头几年，还会安慰自己。
“反正年轻，只要努力，肯定有晋升的空间。”
老婆薛梅看他每天都很忙碌。特别心疼。果断辞掉工作回家照顾家庭。让他一心一意为工作。
但十年快要过去了…仕途一直不顺…
老婆越来越看他不顺眼。
主要是身边小姐妹的老公收入都很高，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
十年前，幻想公主白马的故事。
十年后，小女孩变成老女人，满脑子都是才米油盐，哪还有心思构思完美浪漫的爱情。
几天前，为抓捕逃犯。几天几夜没合眼。好不容易交接完工作。回家好好补觉。
回到家。
累的眼睛都不想睁开。鞋子胡乱扔在旁边。外套随手放在沙发上。
肚子有点饿。
去厨房间找吃的。冷灶冷锅。连剩菜剩饭也没有。
转身看到老婆薛梅去上卫生间。
“哎，那个，老婆。我饿了，我想吃油条，下楼帮我买两根油条…”
心想既然没吃的，买一点将就着吃，吃完好睡觉。饿着肚子他睡不着。
“你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在路上顺便买，非要我下楼跑一趟…”
“反正你又不上班…”张进说道。
“是不是嫌弃我不上班，让你养着我了，你看你那点工资…”
老婆一边生气的说道。一边走到沙发旁边，将他的外套扔在了地上
“你干嘛？”张进喊道。
“每次回家来都这样。脱下的鞋子不放在鞋柜里，衣服扔的到处都是。”
“我太累了…”
“太累？太累？难道我收拾就不累吗？”
“好好的，干嘛发这么大脾气…”张进有点急了…
“我们都结婚十年了。你为我做过什么？送过花吗？好好陪我过过生日吗。连孩子几岁，上几年级都不清楚吧？”
“我怎么没送过你花。不久前就送过。”
“你还好意思说的出口。”老婆冷笑道。
“商场搞促销活动。买东西送花，你向工作人员要了一朵送给我…”
“花虽然是别人免费送的，我可是恭恭敬敬送你的…那你去超市买东西不也买打折商品吗？”张进反驳道。
“我那是居家过日子，你工资又不高。能省一点是一点。”
今天是怎么了…
老婆的温柔贤惠不复存在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人到中年，身材臃肿，脸色暗黄的女人…
好不容易抵抗了七年之痒，却到了中年危机…
不久前，他去小区调节民事诉讼。
很简单的一件事。刘家的狗咬了李家的孩子。万幸是没咬到，孩子反吓的不轻。现在孩子都娇贵。养狗的那家狗也金贵。两家互不相让。
刘家说是孩子调戏了他的狗。
李家说小孩受了内伤，要去医院救治…
两家楼上楼下的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何必为了一只狗撕破了脸。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争取他们和解。
调节了好久好久。
张进说的口干舌燥，喉咙冒烟。
结果问题没解决。反把矛盾转移到狗证上了。
李家的说，现在不管什么狗，只要肯花钱，照样拿狗证。没钱打通关系的只能把狗拖去宰杀了…
“你说你们民警拿着国家的钱，要设身处地的为老百姓着想…”
“只要给钱什么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世风日下了…”
……
张进听的火大。又不能发脾气。万一投诉到局里。少不了受处分，受批评。
觉得万分委屈。
他辛辛苦苦一心为工作，在别人眼里却成了肮脏的交易。
派出所里一共十几个人，除掉老弱病残的两三个人，还有两个领导要经常开会。真正能做事的没有几个。
却管理着整个区的2万多人口。
这么多人，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发生。
车祸，民事诉讼，户籍，盗窃，杀人，自杀…
张进以前不抽烟的。现在嗜烟如命。特别是对案件一筹莫展的时候。
也不是所有的案件都能立案。
立案太多，上级会不高兴。说明这个区治安好乱。
有一次，他接到一个报警电话。
两辆轿车相撞。男方主动找女方私了。愿意拿钱赔偿。女方不愿意，大声说道，出了事情不报警，那要警察有什么用？
张进听的毛骨悚然。
这意思好像他们都是吃闲饭的…
对工作本来就一肚子火气。老婆又像一颗□□。
上次他去超市逮捕小偷。商场搞促销活动买东西送花。花很漂亮，是老婆喜欢的白玫瑰。
无意中经过。走了好远，又回头。想起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件像样的礼品送给她。愧疚之心弥漫心头。
于是，大着胆子厚着脸皮向工作人员要了一朵。开心的藏在口袋里。
即使在和小偷奋力搏斗时，仍然不忘要保护那朵花，千万不要受损。
为此，挨了小偷几计重拳。
他从来不会向她说，这朵花经过了怎样的艰难险阻。怕她担心。可她却不懂用生命换来的礼物比任何东西都要宝贵。可她却纠结这朵花是免费的…
张进不想和老婆理论。
打开冰箱，想用鸡蛋下面条吃。却发现家里连鸡蛋也没有。
鸡蛋没了。
就用清水下面。
结果连面条也没。
他生气了。将冰箱门关的“啪啪”响。
愤怒的想砸碎锅碗瓢盆。
“家里什么也没有？你在家每天都在做什么？”他质问道。
“需要我向你汇报吗？”
“你变了…”他嘴唇颤抖。
“是…我一直都在变。迎合着你的脾气…”
老婆的脸色变得苍白。泪水流下来。
“我每天这么辛苦，以为回到家迎接我的是港湾，结果却是地狱…”他说道。
“你总是要求我给你温柔体贴。你又何时给过我幸福？”
“你生活邋遢，起床后被子从来不叠…偶尔回来吃饭，吃完饭什么也不管…你倒开心做了甩手掌柜…家务活从来不做…你知道你夏天冬天的衣服都放在哪个柜子里吗？我出趟远门，家里就像垃圾场…水池里堆满了脏碗，洗衣机里塞满了脏衣服…”老婆继续埋怨道。
这种争吵陷入了死循环。
有时候争吵会解决问题。而他们的争吵却超出了问题本身。触发了埋藏多年的导火线。
她对他有怨气。
而他一无所知。以为是她包容，其实不过伪装。
回想美好的恋爱时光。多久远的事情了。已经记不真切了。
32岁，有了孩子。
本想陪老婆度过产假。因为他们打算只要一个孩子。那么，怀孕期是人生最重要的岁月，一个新生命的孕育诞生。像结婚一样不会有第二次。相比收入工作来讲，他选择陪在老婆身边。
但派出所警力不够。超过三天的假期都要层层汇报。最终还是找不到人手代替他。他不得不回来工作。
老婆倒是支持他，男人以事业为重。
孩子终于平安降生。
好多天都处于兴奋喜悦的状态。
有一次，用手机拍了孩子的照片。忘了关闪光灯。心里却恐惧万分。害怕因为没关闪光灯，让孩子的眼睛受损。
老婆知道后大发雷霆。
他本来就有愧疚。
于是，有了第一次争吵。
他摔碎了那部手机。
第二次她要洗衣服，让他帮忙带孩子。
他从未带过孩子。那么年幼的孩子不知道怎样带。男人表达爱的方式有可能太过粗鲁。
他的工作性质也很暴力。于是，将孩子抱在大腿上，教孩子“哼哼哈嘿”，左勾拳，右白虎。东拉西扯。孩子一会儿就哇哇大哭。
老婆走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怎么搞得，弄疼孩子了…
这话听来貌似他不疼孩子…
质疑他深深的父爱之情。
能体会老婆在听到孩子哭闹时的过激情绪。毕竟她怀胎十月，历尽千辛万苦才让他成了父亲。如果当时她能说的委婉一点，和气一点…就不会有接下来更激烈的争吵。
首次将离婚说到了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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