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老刘

    我碰见的这支车队，是要给开城附近的部队送被服的。
    本来我是在公路上徒步往前走着，白天的时候路上是没有车队的，就连我也得靠着树林的边缘走。如果大摇大摆走在路上，没准就成了路过美军飞机练手的活靶子。
    美军飞行员似乎特别热衷于用他们能够看见的，地面上的任何东西，来练习俯冲射击。哪怕地面上正在活动的不是中国军队，而是一条狗或者一只羊，甚至是一栋房子和一个空无一人的山洞。他们也非常热衷于让这些活动的‘中国士兵’，无法动弹。
    有一次，我就亲眼看到看到美军一架飞机对着地上一只野狗俯冲攻击了三次，硬是将一条狗活生生炸上了天。那时候我心里还想，这狗怎么着也看着不像人啊，炸狗这种事儿，只有街头巷尾的熊孩子才这么干。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这样无聊的去干这种事儿啊！
    当然，这并不是美军飞行员闲得无聊，而是听说他们在返航之前必须将所有的弹药都消耗干净。即便是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很多美军飞行员也会在返航之前将炸弹全部丢掉。
    一开始听说这样的传闻我还不太相信，因为在我印象中，美军虽然财大气粗，虽然扔炸弹跟不要钱似的，但也很少这样直接浪费。
    但后来听很多汽车兵的老兵都这么说，说美军飞机在返航之前会将所有的炸弹都丢掉，可能是为了降落时候的安全。
    后来我也见过很多次，美军飞机返航爬升之前，将炸弹全部随意丢掉的情况，但是也见过带着炸弹返航的美军飞机。
    不论如何，朝鲜的天空属于美军，他们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我们在白天的活动，就是得处处受到限制。
    不过天刚刚黑下来没多久，后面就忽然来了车队。
    我一看身后有车来，当时也没多想什么，就急忙闪到路边，打算给车队让道。
    前面两辆卡车很快就从我跟前过去了，都是崭新的苏联造‘嘎斯’。我只开过美制十轮卡，还没开过‘嘎斯’，所以还颇有些好奇。
    后面的第三辆车开到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车上司机是个中年人，黑黝黝的，有点胖，扯着嗓子跟我说道：“同志哪个部队的？去哪儿啊？”
    我说我要去报道的部队，那黑黑胖胖的中年人就笑着说：“我知道你说的地方，大概能顺路九、十公里。”
    我愣了一下，还没想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黑黑胖胖的中年人就催促着说道：“上车啊！我前车都走远啦！你该不是想走到平川吧？听说那地方有狼！”
    我这才反应过来，随口说道：“嘿，革命战士还怕什么虎豹豺狼？”
    说归说，我还是道了个谢，爬上卡车的副驾驶座位。
    “班长怎么称呼？”我刚上车，还有些拘谨。
    “嘿，我可不是班长，啥长也不是，叫我老刘头就行了。”
    不过我也没有直接叫老刘，而是尊称个师傅，叫刘师。
    我发现老刘的车上只有他一个人，就随口问了问他的副驾驶。
    “嘿，那小子不走运，下车时候不看，摔伤了腿，还在后面养伤呢。”老刘这个人很健谈，大大咧咧的，一看就是那种比较豪爽的人。
    “这……‘嘎斯’这车咋样，好开不？”比起老刘的副驾驶，我更对‘嘎斯’这车感兴趣。学车以前，对开车一窍不通，也倒没什么兴趣。但是现在自己会开车了，就开始对车辆比较感兴趣。坐在‘嘎斯’的副驾驶，我好奇地看着车里东西。
    “嗨，这车，咋说呢……你要说开吧，不怎么好开，没有之前那美制十轮卡好开，质量也差远了。但这车轻啊，上山下河跑起来可利索，比美国车轻快。”老刘一边开着车，一边和我聊着。
    “这车质量不好吗？”
    “那你看跟啥比，跟美国车比，那确实质量差一些。美国车路上跑着，一般不怎么耍怪，但美国车一旦要是坏了，修车可忒复杂。这车小毛病多，一开起来到处响，档也不好挂，修车倒是简单方便。苏联货，耐操。但要是跟以前国内的那些日本车和乱七八糟的比，那可是好太多了。不过，美制十轮卡前面有个绞盘，要是陷了车，能自救也能拉别人，这车可没有。”
    我说：“这样啊，我还没开过‘嘎斯’呢！”
    一听这话，老刘来了精神：“哎呦！你还会开车呢！看你这么小，看不出来啊！汽车兵？”
    跟这些老司机面前哪里敢说自己会开，我嘿嘿笑着，然后说：“我这也刚学车，连一个月都不到，也就刚能把车开动，技术差得很。”
    老刘也哈哈大笑：“没事没事，手艺都是越来越熟悉的，开车无非就是个胆大心细，心态好就行了。”
    我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副驾驶负伤，你应该可以休息一阵的，怎么就出来啦？”
    “嗨，这不是时间紧任务重嘛！敌人这几天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听说挺惨烈的，前线各种物资都在紧缺。”
    “怎么又打起来了？没听说啊！”我皱了皱眉头，一直听说在开城谈判，这怎么又突然打起来了？难道是谈判出了问题？对于美军发起大规模的进攻我倒是不怎么怕，毕竟铁原那样的大撤退，美军都打不下来。现在志愿军在三八线以北站稳脚跟了，两道防线也都建立起来了，再想打败我们就更不可能。
    但是一旦要是大规模的战役再一次打响，肯定又得忙好一阵子。虽说我学了开车，但心里总还是牵挂着前线的战况。自己毕竟是侦察兵和步兵出身，这种习惯还是有的。尤其是听到老刘说到‘惨烈’这样的词儿，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老刘一看我紧张兮兮的样子，就笑着说：“别紧张别紧张，美军这一次是进攻的咱们防线西边的人民军部队，咱们就是协助一下。”
    这话真是大喘气，可也让我松了口气。但紧接着，老刘又说道：“听说西边这一次，美军的进攻特别猛，人民军伤亡不小。咱们的部队给了一些支援，这才稳定了战线。嘿，你说这美国鬼子也知道怕疼，知道咱们志愿军部队不好打，就专挑人民军找回场子。”
    我轻松下来，嘴里打着哈哈：“那倒是，进攻咱们崩了牙，总得找回点自信稳定军心嘛。咱们也知道伪军好打，美军不好打啊。我估计是美国鬼子跟咱们谈判没讨着好，就要在战场上多夺取一点筹码。可志愿军太硬，根本打不动，就算打得动伤亡肯定也太大。所以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打打人民军，这叫杀鸡给猴看。咱们打不动美军阵地的时候，也是拿伪军开刀的。李承晚的部队不行，一打就跑，一打就跑，没意思。”
    老刘说：“我就只会开车，没上前线打过仗。不过啊，上次去开城送物资，听说咱们跟美帝谈判的时候，都是开着缴获的美国车去的，车上白五角星都没弄掉，那叫一个排面！美国鬼子一看咱们的车，当时脸都绿了！”
    “那得多尴尬啊！”
    “这就叫，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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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