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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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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槐“……”了一会儿, 然后听见楚天舒说:“等一会儿到晚上了,我们带着锄头出门盗墓吧。”
    “非要这么急么?”林槐将手放在裤兜里。
    “再晚点去, 尸体就该腐烂了。”楚天舒说, “早点去还能看到比较新鲜的尸体,方便验尸。说起来, 那个小坟包我也很好奇,之前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去细看……”
    第一个晚上的计划就这么简单地被制定了下来。两人在房间里安静地窝着, 直到十一点半,隔壁房间的灯才暗了下来。
    两人提着锄头,从东屋里溜了出来。隔壁房间的少年和主屋的应家夫妻也已经睡着了, 隔着窗户,也能听见细微的喊声。
    夜间的江村极为宁静, 两人拎着锄头, 循着记忆向坟地所在的地方走去。借着星光的指引, 他们终于在午夜十二点前来到了刘全的坟头。
    白惨惨的月光照在木牌的文字上,林槐犹豫了片刻,便举起了锄头, 手上的伤口接触到粗糙的木柄,隐隐有些疼痛。楚天舒却说:“你在旁边盯梢, 我来挖。”
    林槐想了想, 答道:“好。”
    他于是放下锄头, 站在旁边看着楚天舒挥舞锄头, 在刘全的坟头蹦迪。刘全虽然被埋得不深, 但要想把他挖出来,也很是要费一点工夫。
    林槐盯了半天,感觉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顺便看了眼自己的手,被桃木牌烧灼的手心,血肉模糊的一小片,正在缓慢地愈合。
    制作桃木牌的那个道人的道法,不可谓不强,即使是林槐也被烧灼了一片。不过等到了第二天,他的手心,便能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这样想着,他看向前方,却在看见远处的山顶时,轻轻地“诶”了一声。
    “庙?”他自言自语着。
    在坟地的远处,是一片麦田,和一座小土坡,被众多的树木所包围遮蔽着。土坡之上,似乎有一座小小的庙宇。
    庙宇和坟地遥遥对望着,隔着太远,林槐看不清庙宇的模样,只能看到尖尖的飞檐和顶,他正思忖着,便已经听见楚天舒喘着气的声音:“接下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说着,他“喝”了一声,掀开了棺盖!
    两个人凑到棺材前方,只见里面果真躺着一具新死的尸体。尸体平躺在棺材里,穿着黑色的寿衣,面目扭曲,像是临死之前受到过极大的惊吓。
    从表面看来,这个人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楚天舒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闭着眼道:“请您原谅我们的打扰……”
    接着,他又说:“要是不原谅的话,就拜托你来梦里找一下我们伸冤,谢谢奥。”
    林槐:……
    楚天舒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挠了挠头,转头对林槐说:“我下去扒开他的衣服看看。”
    说着,他便爬了下去。
    林槐蹲在顶上看他。在他看来,这具尸体脸色青黑,饱含死气,显然是被鬼物所杀。
    他一边看,一边听见坟地下不断传来楚天舒的声音:“我感觉我像个变态……这辈子除了我尿床的侄子,我还没这样扒过一个男人的衣服……等一下,他胸口上怎么开了个洞?”
    静了许久,坟坑底下才又传来楚天舒的声音:“他的心脏没了。”
    说着,他挪开了一点位置,指着伤口的位置,让林槐看个仔细:“你怎么看?”
    林槐伸着脖子看了一会儿,评价道:“手法纯熟,出手很快,是个熟练工。”
    “看起来是前天早上死的。”楚天舒掀开死者的眼皮观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村里找到血衣……”
    “……你以为自己是在演今日说法吗。”林槐虚起眼。
    楚天舒在棺材里翻了翻,实在是没有翻到其他的线索了,最终,他抓着林槐的左手从地里爬了上来,并很独立自主地把坟墓给堆了回去。
    “满天神佛在上,愿你安息,阿弥陀佛。”堆好坟包后,楚天舒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若有什么不满的,今晚到梦里来找我伸冤。”
    “……他的魂早就散干净了。”林槐说。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楚天舒说。接着,他拾起锄头,打了个哈欠:“走吧,我们回去吧。”
    折腾了大半宿,如今已经近乎凌晨了,两个人无精打采地往着东屋的方向走。躺在床上后,楚天舒抱怨道:“折腾了一晚上,连个活的鬼都没见到……”
    “你好像很期待见到鬼啊。”林槐笑了笑。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脸,身后却传来楚天舒的声音:“你记得伤口别沾水,这地方要是感染了,
    放下林槐这边不提,另一边的程辛等人,也在挥别了林槐等人后,跟着村民,来到了位于村北的王家。
    他们刚出村长家时,只觉得整座江村都破败不堪,越往北走,却越发现四周的建筑都变得现代化起来,充满了金钱的气息。带领他们的村民指着前方一座大宅子说:“这里就是王家了。”
    “这房子看起来很豪华啊。”程辛随口道。
    “王家可是咱们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从来都不是其他家能比的。”村民说,“他们家供着清虚观,走的是咱们走不到的大运,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任家前几年能和他们比一比……”
    在提到任家两个字后,村民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接着,他又用极尽开朗的语气说:“这下到了,进去吧。”
    张明戈点了点头,用食指将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了推。还未进门,他就轻轻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程辛敏感地问他。
    他的疑问并未得到回复。张明戈只是停在原地,将司机推到程辛身边,低声道:“看好他。”
    接着,他摘下眼镜,看向王宅的方向。
    出现在他的裸眼中的,是一片亮着灯的老宅,然而大门上的灯笼,却如风中残烛般忽明忽灭,随着萧瑟的夜风的摇动着。
    这本该是一栋堪称豪华的旧式庭院,然而在他的眼中,整片豪宅都被浓烈的黑气所环绕着,那片黑气哭嚎着缠绕在豪宅之外,却被什么不可见的结界所抵挡,只能在外面不甘心地逡巡,却始终无法入内。
    “好厉害的结界。”他想着,“设下这个结界的人,少说也有六十年修为。不过……”
    这份法术虽强,却也只是一时之效。这份将外界的黑气与院内隔离开的结界已经在黑气的不断冲撞下有了几分裂痕,看上去摇摇欲坠。
    张明戈皱了皱眉,不发一言。旁边程辛看着他的举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张明戈擦干净眼镜,将它重新戴回脸上后,程辛才说:“诶,我刚刚发现你的眼睛居然有点发蓝诶。”
    张明戈瞥了对方一眼。被那双细长的凤眼注视着,程辛自知失言,闭上了嘴。
    原本越靠近王宅,程辛越觉得心悸,像是数不清的恶意和怨念,结成了雾、透进了骨髓。然而,在踏入宅院的那一刻,所有的诡异与恐惧都渐渐消弭于无形。
    一股清爽的感觉从脚下涌上来,像是一阵凉风,春风化雨,扑面而来。程辛舒服地呼吸了一口气,张明戈则看向院子的四角,对阵法的设置做了一个大概的估计。
    “不在院子里?估计是在堂屋那边。”带领他们的村民说,“走吧,咱们过去。”
    三人走过院子,还未进堂内,便听见里面的争执声:“这样下去不行……早晚结界会被冲破……”
    “每年就数生月祭月最猖獗……”
    “……不行咱们去观里,有道长在,看那个妖怪还怎么进来!”
    说着,王展鹏踹了一脚茶几,啐道:“妈妈的,一个女人,搞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老子明天就去掀了她的坟!”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王展鹏的媳妇尖叫着,“当初要不是你……唉!”
    “我他妈的哪里知道她会变成厉鬼?!”王展鹏反唇相讥,“当初去做的又不是老子一个,展鲲不也有一份么!凭什么说老子一个人!”
    他的妹妹王展鸢翻了个白眼,大姐王展凰则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早就叫你们别招惹那个荡妇……”
    “行了行了,王家早晚被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害死!”王鏊怒道。他握紧了拳头,砸到案几上,沉声道,“五天后,五天后道长出关,咱们去找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祭月过过去!”
    他的声音一锤定音,王家四个后辈都闭上了嘴。
    却在这时,大堂门口传来了张明戈冷冷的声音:“你们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村南孙家。
    “也不知道程辛那边怎么样了……”阮恬坐在房间里,看着月亮发呆,“干嘛非得让咱们分开来住呢?”
    “想那么多干嘛。”严楚楚在她身边说着风凉话,“赶快去睡了,留好精神,明天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呢。”
    两个人说着闲话,没过多久便睡着了。这边孙大娘看着两人房间里的灯暗下来了,叹了口气。
    她回到房间里,发现大女儿杜小冉已经睡着了,小女儿杜小优则躺在被子里,睁着眼,于是开口骂到:“死女子,大晚上的还不睡!”
    说着,她关上了电灯,也躺了下去。杜小优蹭到母亲身边,带着哭腔道:“妈,我害怕,我睡不着……”
    “你怕什么怕,她又不是我们杀的,再坏的鬼也不会找上门来。”孙大娘挼着女儿的头发,带着困意唠着。
    “可是……可任姐姐都变成鬼了,我听说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谁都杀……”任小优哭着说,“我看到了,那个人胸口好大一个洞……”
    “熬过这个月就好了,熬过这个月就好了。”小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孙大娘原本凶狠的声音也柔软了下来,“咱们晚上就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去……”
    “可厉鬼还会有神智吗……”小姑娘说,“我的朋友们都说,任姐姐现在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小胖说,她死前就是坏女人,死后就更不讲道理了,我们都会被她杀光的。他还说,厉鬼会把自己的亲人带走的,早晚,她都会回来把任秋带走,我们住在任家旁边,也会被带走……”
    “他胡说!”一声尖叫从另一个被窝里传了出来,杜小冉从被窝里爬出来,狠狠瞪着自己的妹妹,“任秋才不会被带走,他,他……”
    “你跟你妹妹凶什么凶?她都死了成鬼了,能是什么好人吗?!”孙大娘呵斥自己的女儿,“滚去睡觉去!”
    杜小冉倔强地抿了抿嘴唇,恨恨地哼了一声,转回去睡了。
    渐渐地,两个女儿都响起了细微的鼾声。孙大娘睡在两个女孩中间,也看向了屋顶。
    “又过了三天了……”她默默记着数。
    这样想着,她沉入了梦乡。
    凌晨三点,杜小冉从噩梦中惊醒。
    她捂着胸口,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那个梦中,她又回到了那片池塘边,池塘中,任纯的尸体和着深绿的水草,载浮载沉。
    “任纯……”她轻声唤出那个人的名字。
    她心烦意乱,因此也不能再睡去,于是把脚塞进拖鞋,决心到屋外走走。
    “不知道任秋这时候在干什么。”她胡思乱想着,“他睡了吗?村里人都说那只鬼是任纯,他一定很伤心……”
    推开木门,便是孙家母女居住的小院。她们的父亲在外打工,整个孙家也只留下了母女三人。她提着灯,看向两个陌生来客所居住的厢房,内里一片宁静。
    显然两人还在睡着。
    杜小冉扁了扁嘴。她听村长说,这群人是被城里派过来的,目标正是调查江村不断发生的掏心怪事,可是……
    ‘为什么一早不来,偏偏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才来?’她想着,‘要是早点来……’
    要是早点来……
    早点来会怎么样?
    脑袋突然开始隐隐地疼,那一刻杜小冉几乎产生了一种幻视感,就好像不久之前,也有好几拨像他们一样的人来过这里……一样。
    ‘我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很快她便否决了自己的错误记忆,‘准是没睡好,我还是回房去吧。’
    打定了主意,杜小冉便往回走,在即将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蓦地,她转头看向了任家的方向。
    ……任家的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住在孙家母女旁边的,便是曾经显赫一时的任家。只可惜在那场面粉厂事故后,任家人丁凋零,只剩下了疯了的任母,和任秋母子两。
    “任妈妈又睡不着了?”她想着,向着任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任母在女儿死后便疯得更严重了,有人曾看见她半夜不睡觉,坐在院子里用剪刀剪着纸人,先是剪出小人的形状,然后再用剪刀将它们一点一点剪成碎片。
    杜小优因此很害怕他们家,哭着闹着要搬走。然而孙大娘认为村子里的厉鬼传闻都是无稽之谈。她执着地认为,只要女儿们夜晚乖乖地呆在家里,就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然而此刻杜小冉显然忘记了自己母亲的告诫。她提灯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时,一阵风吹灭了油灯。
    眼前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然而风在吹灭油灯的同时,也吹散了一部分遮挡月亮的乌云。
    月光流泻在小院中,尽管微弱,杜小冉仍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脸……”
    她难以自制地死死捂住了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第二天凌晨,林槐便被窗外的喊声给吵醒了。
    “爸!妈!”一个男孩惊恐的声音传来,“又有人死了!在南边那片儿!”
    说话的是应家夫妇的儿子应清。林槐和同样被他吵醒的楚天舒对视一眼,跟着人流跑了出去。
    犹是清晨,天光也并不明亮,两人跟着众人跑了好一会儿,才在田埂上看见了属于死者的尸体。
    据围观人群所说,死者是村里的二赖子。此人游手好闲,平时总喜欢喝酒,成天到晚都喝得醉醺醺的,本该死于肝硬化。没想到肝硬化还没来得及占领高地,已经有一只鬼将他一波带走了。
    楚天舒花了点工夫才从人群中挤进去。他扑到尸体身边,不出预料地看见对方的心脏已经被挖去,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窟窿。死者瞪大了双眼,死命往前面攀爬,他的手指指着一个方向,脸部表情极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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