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闪读 > 历史军事 > 梃明 > 第42章 42李应夏

第42章 42李应夏

推荐阅读:万妖圣祖从八百开始崛起暗黑野蛮人降临美漫重生之都市仙尊红色莫斯科我是如何当神豪的我的公公叫康熙陆地键仙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修复师

    “皇上说啦,这些教贼原是朝廷赤子,杀他的官兵也是朝廷赤子,以赤子杀赤子,原是万万不得已之事——”,“是,是,标下世受国恩,陛下一片慈心,敢不遵奉。标下来此,并非只为剿贼,与百姓有缘方来此地,但期寸心无愧,不鄙斯民。”吴总兵与那太监说着瞎话。
    此时,张差已到了村前,他拐过一间茅舍,忽听咴儿咴儿地大叫,只见一头拉车的公驴,路遇一头草驴,那公驴高高奋起前蹄,拼命上跨。车夫险些被甩下车去,那车夫怒骂一声臊气,疾步上前,挥鞭抽打,一鞭下去一条印痕。抽打声中,张差忍了忍,还是上前抓住了车夫的手腕,那车夫诧异道,干啥?张差道:“将驴留下,做我的头口。”车夫道:“想啥孬点子,想抢驴?你是何人?”张差道:“张差。蓟州张差。”车夫疑道,谁?张差道:“进宫打小爷的那个张差。”
    车夫闻言一怔,退后两步打量着张差。张差不再多话,将驴由车上解下,牵着去了。“我的驴!我的驴!”车夫叫道。“找吴总镇要驴钱”张差回道。车夫怔怔地看着张差牵驴进村。
    正是晚饭时分,村街上蹲了一地官兵,立着的多是各村来送饭的乡民。一个军汉往桶里看了看骂道:“老子流了半天汗,这老虎熊咋喝?”说罢,一脚踢翻水桶,汤水流了一地。张差见状,叹了一声抚了抚驴背,看向前路蜿蜒。
    麦场边有几架麦穰堆,几间泥坯房,墙上那一层薄薄的抹泥早已脱落,露出泥坯里的黄土与草棒。天色渐暗,蜻蜓在空旷的麦场上忽高忽低着。扇窗内,一个妇人满头是汗,两手沾着面泥,她将头往肩上蹭了蹭,捏来一片纱布,将一大盆面盖上。这是在用酵母发面,酵母菌生长在一块面团上,叫面剂子,和面时便将面剂子揉在大面团里,一夜过后大面团便成了发面,然后再从大面团上撕下一小块做为面剂子,以待下次和面。若是谁家的面剂子没了,便去邻家借,酵母菌便这么薪尽火传了千年。
    空旷的麦场上伫立着一个牵驴的汉子,思索着怎样才能使权力薪尽火传。“立贤不立长,不,立贤不立子,这是一条。扶上马送一程,死前就要传位,看看行不行,不行赶紧换人,这是一条。重要的一条是教育,什么李世民,刘备,全是徒有虚名,子女都教育不好算什么英雄!”
    想到这,张差低语道:“幸得秀才家物力有限,不能供晁源挥洒,把他这飞扬的性子倒也限住了几分。”这是《醒世姻缘传》上的话,道理也简单,就是小孩从小,就要从经济上限制他。但是天下的愚父愚母,几千年来重复着错误。
    蜻蜓环绕,在张差面前急停急跃。那头黑驴也伸头蹭了蹭,打断了张差的思绪,张差抚着它的脖子道:“驴兄见笑,我也就这两下了。驴兄,你何必来世间受苦,你我本是永恒,永恒当间儿非要睁眼,到世间尝一尝,受一受。驴兄,再过二十年,我若还在,便叫你们都绝了,还有猪兄羊兄,都绝了,绝了种便也绝了痛。往后只吃鱼虾。驴兄,待办完我的事,我也要回,一直永恒着不睁眼多好,我本就不愿来。”
    黑驴静静地听着,张差眺望南方,夜幕正淹没着远方一个小点,那是煤山,京城唯一的山,说起来不过是座土丘。张差轻吟道:“我从出生时就一直,坐在这个地方,影子每天和我商量,能不能去远方,可是我想,我也在时光里流淌,是不是向着远方。每天下午,我被影子拉长,我就知道,我一直在流淌。”
    庄士的这首诗叫《流淌》,写这首诗时,他感觉自已进入了寓言,将那个守株待兔的人替换,永恒地坐在了树桩上。他待的兔是名,是利,是爱情,是事业,最终,他什么也没待着,只有青春在白白流淌。而他,会宿命般地永远坐在那树桩上,永远流淌。
    如今的张差已不再害怕流淌,因为他早已没了青春可流淌,他也知道,他的归宿是永恒,而非那个树桩,永恒大约是不会流淌的。
    这时,东北方向百余里外,平谷县。高梁地里,穿着汗褐,光着胳膊的汉子或持弓,或持刀,或拄枪,或蹲或站,透过杆与叶的缝隙看着官道。一个绿豆眼儿,手腕上套着十八子,也就是十八颗香球,那绿豆眼抹了抹脖子上的汗道:“通不是人待的地儿。”此人便是太极古佛李应夏,王森的二弟子。王森的大弟子叫李国用,因经济纠纷和王森闹翻,自立门户,且出卖了王森,而二弟子李应夏也早已另立门户。
    李应夏颇具创新精神,王森的回归真空家乡那是死了以后的事情,信这个相当于养老保险,投资周期过长,李应夏便推出快速理财产品,招亡魂升天堂。谁家都有几个亲人在地下躺着,招亡魂升天堂比回归真空家乡快多了,于是李应夏买卖大好,自立山头。后世评价李应夏,引诱落后群众,脱离现实斗争。然而李应夏的这套忽悠比回归真空家乡诱人,甚至连王森的三弟子冯士勉也入了李应夏一派,冯士勉还将自家的房子卖了,捐钱与李应夏,以招自已家人的亡魂升天堂。
    一个戴斗笠的汉子立在李应夏身旁,他便是冯应勉。冯士勉道:“热!眯也眯不着。二哥,三子备不住没走这条道儿,那就白等啦,再派人撒么撒么?”李应夏闻言看向身后一人,道了一声麻溜地,那汉子便奉命出去打探。冯士勉道:“可真是个大老等。回吧,起蚊子啦。”李应夏道:“起蚊子也得等,三子如今可招人稀罕。”
    冯士勉道:“冷丁地,三子要打大师哥,官兵正四处缉拿他,这不是送上门么。”李应夏道:“老儿叫朝廷剐了,这是急眼啦,要杀张差,除非杀进京城,这便打起老大的主意。”冯士勉道:“还敢往京城边上招集人马,到底叫官兵围住了。二哥,三子真跑出来啦?他淘腾来的那些家丁可不善。”李应夏不耐烦道:“都说几遍啦,昨儿二更就跑啦,江寨只留一个不会骑马的张婆子送死。他还有甚的家丁,不是那几个家丁报信,我还不和道呢。”
    暮色浓重,冯士勉握住一只包裹严实的玉米棒子道:“结的这是啥,这是啥蜀秫?”李应夏道:“这是结人参果的蜀秫。”原来玉米将将传入大明,许多人还不认得。正说到这,只听有人低唤道:“来了,来了,来且儿啦。”就是来客了。只见由南边来了一支马队,看不清有多少人,暮色隐没了他们的面孔,也模糊了他们手中的兵器。
    “也兴是他”,“没假,奏是他”玉米棵中窃窃私语,又过了一会,李应夏忽地叫道:“比码子!”就是立旗帜。
    官道上行来数十骑,人人汗湿,当先的白马上坐着一个瘦高汉子,正是太师周印。只听身后一人道:“唉,那几十个没马的,跑哩一鞋窠愣土也没跟上。”周印回头安慰道:“教主莫灰心。上回我听京里的大人说什么,民间枪棍蜂起,不逞之辈,乘间窃起,为长安忧。可见要起事的不止咱们一家,教主,为长安忧,啥叫长安?”身后那个声音道:“就是北京,将北京说成长安,听着文乎。那位大人还说什么?”周印道:“说什么,既不能剿,又不能抚,蔓延日甚。还说皇上任事不管,朝廷百事凋零。”
    周印正说到这,忽听一阵梆子响。他心中一沉,嗖嗖箭雨已使得青纱帐杆断叶落,骑队中一片嚎叫。周印只觉肋下一痛,胯下白马猛地前冲,周印往后一仰,栽落下去。
    高梁地中间是官道,为防射到对面的人,对面的高梁棵里竟没放人。待众人执着刀枪冲上官道,检索着一地死人死马,竟没发现王好贤。忽听冯士勉叫道:“六弟,三子呐?”李应夏闻言疾步上前,只见冯士勉正蹲在一具躯体旁。李应夏俯身看去,正是周印,他冲周印叫道:“老六,快说!说了,坑都给你抠碴好了,到底同门一场,不能叫你喂野狗。不说,将你沤在这儿,这嘎咕天头,不上三天,就见着大肠头子啦。”
    周印仰躺在地,呸了一声道:“李应夏,我看你还能兴到啥时候。”冯士勉叹道:“唉,你偏走官马大道。六弟,你可是个雅家儿,要是往时,就这一身埋汰,回去不知得打多少遍猪胰子。说吧,说了,有我在,咋能将你往坑里填。”周印道:“你们不嫌磕碜,我还嫌埋汰?”冯士勉道:“六弟,多咱晚也不能造反。”周印冷笑道:“三哥,多咱晚也不能背叛师门。”
    冯士勉还待再说,只听周印叫道:“教主,我力已竭,愿为厉鬼杀贼!圆明殿内性命交,响亮一声开关窍,都斗宫中现缘神!”李应夏骂道:“见天装神弄鬼,老儿赐你通关散,也不见你结成丹。”却不闻周印回话,冯士勉伸手摸了摸周印的鼻息,已是气绝身亡。
    李应夏见状,俯下身来冲着周印举起腰刀,冯士勉叫道,二哥!李应夏道:“起开!你以为我借他人头是逗呗俩钱?不砍他的脑袋,拿什么向朝廷交差?”
    暮色四合,天已黑透了。唰唰唰,箭雨袭向青纱帐,王好贤紧趴于地,由他紧咬的唇下蜿蜒出一条小溪,那小溪流到下巴,又由下巴一滴滴,滴在泥土上。喜欢梃明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梃明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6/6964/4885328.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6/6964/4885328.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