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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绝食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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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娘,我喝月了”月光下的庭院中,一个身影爬到床前,艰难地抬头道:“我大娘,我喝月了”,“我大娘,我喝月了”。过了一会,床上的老太婆迷乎道:“诌孩子,胡说白道哩,大娘困。”说罢,翻了个身又迷乎过去。“大娘”伏地上的汉子低唤了一声,渐渐垂下头去,双手顺着床腿无力地滑落,滑向那无边的黑暗。
    无边而永恒的黑暗中,一缕亮光打破了无边,终结了永恒。那亮光渐渐变大,逐驱着无边与永恒,它成长着,荡漾着,仿若一池波光,星星点点的光明在其间滑动着起伏着。渐渐地,一同起伏着的还有林林总总的大千世界,仿若倒影,那些影像渐渐清晰,活了过来,并有了声气——
    “滚,给老子滚!老子不要睁眼,不要轮回,只要永恒!”,“贵生,贵生!”脑海中那池波光被来福的臂膀荡漾着,张差眼开双眼,黑暗的营帐一时混沌了今生与后世,活着与永恒,也混沌了庄士,张差,与周鼎。黑暗中有人抱怨道:“弄红地,出臆症!”,有人不满道:“哽叽啥哽叽。”张差呆呆坐起,又呆呆起身,“你往边上咕弄咕弄”,细语声中,他出了营帐。
    蛙声与泥泞中,张差清凉在月光下,他悠然道:“我哥,你几岁了?”身后传来拍蚊子的一声,来福回道:“一巴掌人,差不了五岁。”张差道:“他因甚喝月?”来福叹了声道:“说不上女人,眼看就要打一辈子寡汉条子。他到李介改石头,和李介的小亲亲好上了,那小亲亲给他纳了双鞋,他送了一吊黄钱。他爷他娘两个老黄子不通人性,见少了钱,没明没黑地骂。穷家破业,他爷又不正混,思来想去,这就——唉!”
    沉默了一会,来福吟道:“第一次瞅你,妹子你不在,你娘打了俺两锅盖,第二次瞅你,你哥将俺撵出了咱村外,第三次瞅你,你正在,搂着你亲嘴摸来来”。吟罢又道:“他爷那个人,懒得腚眼子掏蛆,一辈子和他爷对着干。唉,一清早见他睡当院里,我和来富几个将他往中都城抬,那嘴都嗡臭。”正说到这,只听张差轻声唱道:“我感觉,这不是荒野,却看到这土地已经干裂。我感觉,我要喝点水,可你的嘴将我堵住。我不能走,我也不能哭,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干枯。我要永远!这样陪伴着你,因为我最知道你的痛苦——”
    “回吧,尽是稀泥糊”来福道。
    槐树下,几口大锅正在煮黄豆,也是煮马料,煮过晒干以便久存。一旁有马夫在铡草,铡草讲究草不过寸,需铡得很细。旁边是轰然议论,“不成!不去!杠家!”,“朝廷这是弄红地,班军班军,不叫下班,还叫咱去解炮,先说解到倒马关,半截老腰又说解到大同!”,“行粮都没给齐,就想诓咱们干仗?”,“造化到了,为了一场人,不得死在家里了。”一片鼓噪。
    几个军官叫道:“休要嚷!嘁嚓个啥,再要聒噪立时枭传!他娘的,宣武卫,武平卫不一样叫诓了去?你们以为我愿去?龟孙才愿去!都悄悄些,将这几门炮解到大同就杠家。”四周依然是一片嗡嗡“才当了几天镇抚就烧不下了,见人都仰脸大高,拐固得,还立时枭传,跟谁学的?”,“要不是这出,这咱八分到家了,唉!春班熬到这咱子,不叫下班,只怕解完了炮又要发往边墩守哨,朝廷的话没个准定。”有人迷呼道:“发往边墩守哨?怎么,不是解炮冲边应用么?”
    “大明天下日月赖,两州五县挖苦菜。锄也是咱,耕也是咱,打下谷子不由咱,借一还二外加三,老驴打滚不得完,簸箕扬,扇车扇,一石交成八斗三,小秤出来大秤算,颗颗筱麦全逼干”,“他娘的,改常了,改常了,与我拿下!”只见一个身着从六品武职补服的胖子,指着人群中一个军汉叫道。几个家丁立即分开人群,将那个说大明天下日月赖的军汉扭了出来。人群中有人叫道:“真王八攮的,跟着许老二喝兵血,住着花落天宫的宅子,还要——”众人正待起哄,只听那胖子叫道:“他这是造反,你们要伙着他造反!”一句造反使得人群渐渐安静。见众人被制住,胖子看向那军汉道:“许三,待大人回来,便差人将你解到刑部。”那个叫许三的汉子忽地欲跪,却被两个家丁扭住了膀子。许三苍白着脸道:“镇抚大人,小的这便借钱,将大人那一钱寿礼孝敬上。”胖子道:“这咱才慌了爪子,晚了。给他挫挫性儿,尅他几拳!”
    许三被拖了下去,不多时,鞭打与惨叫声传来。那胖子看向一众军汉道:“不合款的话少说,将恶气揣怀里,将好气使出来。别管到了啥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千总大人那一钱寿礼还差着六份,那顶首军汉,姓周的!”那胖子连叫几声姓周的,张差方在人群中应了一声。那胖子看向张差道:“你它娘的,一个钱孝敬没有,还要白吃,你说咋办?”
    张差只是叫了一声镇抚大人!那胖子道:“现在知道嘟噜着脸了,你别跟我打镲,什么银子明日准定来,没钱孝敬你就别吃饭。”张差忽地怒道:“怎么,我白干活还要自带狗粮?”只觉有人在拉他的衣角。那胖子看向张差,笑道:“狗粮你都没得吃,你咋这么不主贵,来当班军。”那胖子看向众人叫道:“今日与大人过生辰,后日开拔!”
    中午时分,定陵附近一座不大的村落,住的乃是陵户。院中两口锅灶弥漫着油烟,不时滋啦一声,菜下锅了,一旁的案板上摆着鸡鸭鱼。锅屋,一个汉子将手往凉水里一沾,便将笼屉揭开,一时蒸汽弥漫,第一层笼屉内是枣花馍,第二层笼屉内是灯盏窝。堂屋,许千户一身簇新坐在上首,他划拉着筷头道:“菜搁正当阳,来来,表客气,自已叨。”
    院中的小板凳上坐着个胖子,正是那姓许的镇抚,要是卫镇抚得相当于军法处长,千户所的镇抚么,要么相当于军法科长。许千户冲屋外叫道:“老四,还不上桌,别瓷鱼了。”所谓瓷鱼就是刮鱼鳞剖鱼腹。
    酒菜佐着一席淮音:“挠呀,挠蛋,这下尻了,不照气,可是地该?冈地,冈是滴,好尅。”若是翻译成普通话,挠呀,挠蛋就是干什么,你管他挠呀,你管他挠蛋。这下尻了就是这下完了。不照气就是不行,他那两下子不照气。冈地,冈是滴也是干什么,用法却不同,是在诘问,啊,你打俺家小孩冈地。冈是滴,我招你惹你了,你骂我。
    两个时辰后,一桌大红脸中,席上一个老头一边听着车轮子话,一边揉着小腹。世上若有被尿憋死的,此老有望算一个。据此十四年前,丹麦死了一个叫第谷的天文学家,第谷就是在酒宴上被尿憋死的,第谷被尿憋死后,开普勒继任为天文台长,倒成就了开普勒。
    三个时辰后,细雨中,几个醉薰薰的汉子出了村,朝红墙边那一片营帐行去。百户谢人美拎着攒盒,踏着一地烂泥跟在许千户马后。这时,众人行经几口大锅前,只见许千总跳下马执起大勺,舀起大锅中的稀粥,手腕一斜又沥回锅中,他道:“宁叫稀溜溜,不叫断流流。”谢人美问道:“大人,行粮哩?”许千户道:“去问嘉靖爷,嘉靖爷改了制,行粮由州府支应。”谢人美问道:“大人,若是一路州县不肯支应,吃啥?”许千户皱眉道,我不管乎。谢人美大着胆子道:“不管乎,那咋说?”许千户看向谢人美道:“百户授田三十亩,老谢,你那二百多亩地咋来的?”谢人美闻言,便不再吭声。
    当夜,“人家有钱咱没钱,穷得到不得人跟前,风吹大路起黄尘,今生活得不如人。粮里头数那豌豆圆,人里头数不过我可怜,有朝一日天睁眼,改朝换代活两天”,几根歪歪扭扭的窗棍后传来许三的吟唱。只听有人斥道:“许三,你是真想到刑部,个愣头日脑的东西!”窗棍后传出一声“有钱拿钱,没钱拿命。”窗外的兵卒又喝斥了几声,被绑在屋里的许三终于不再出声。三更时分,“不好了,许三上吊了!”一声嚎叫惊醒了不大的村落。
    第二天下午。墙角靠着一只大车轮子,上面钉满铁钉,院墙上开着各色花朵,那紫红色的,象一串串小刀的果实是眉豆。一个汉子蹲在院墙外,手执麦草棍,正在泥泞中拨弄着什么,不多时,一只知了猴把着麦杆,被那汉子提出洞穴,那汉子看着肉乎乎的知了猴,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嘴中。
    过了一会,那汉子挪了地方,头顶一棵柿子树,他蹲在树下,用树枝拨弄着一泡牛屎,牛屎下果然有一个小洞,这是两天前的牛屎,陈牛屎下昆虫才来得及打洞。那汉子端起破碗往洞中灌去,不一会儿,从洞里爬出一只粪壳螂。那汉子用树枝将屎壳螂夹到眼前,道:“待我坐了朝堂,封你为屎壳螂君。”正在这时,只听背后有人道:“贵生,弄幌哩?”张差回头看向来福,道:“我在开展绝食斗争。”来福疑道:“幌子?”说着,将一只瓦罐搁在地上,道:“四顿没吃了吧。”张差捧起瓦罐,只见里边是黑豆汤。黑豆是一种介于食物与伺料之间的食物。
    “人真是没出息,一顿不吃都不成。”说着,张差扬起瓦罐,牛饮起来。喜欢梃明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梃明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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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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